8月11日上午11時20分許,河南省平頂山市魯山縣鄭堯高速入口附近,一輛從魯山開往深圳的車牌號為豫D55563的長途大巴即將駛上高速公路。
“快停車!冒煙了!”突然,坐在車上右側第三排的一名中年男子喊了起來。駕駛員楊雪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嚇了一跳,趕忙把車靠邊停了下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楊雪東至今心有余悸:不到10分鐘,他駕駛的這輛才買了半年多的大客車就被熊熊大火完全吞噬,最后燒得只剩下一副鐵架子。
當時,車上包括楊雪東在內,一共有25個人,絕大多數是老人、婦女和兒童。楊雪東清楚地記得,那個最先發現火情的中年男子,身穿白色短袖汗衫,左手纏著繃帶,繃帶吊在脖子上,顯然是有傷在身。車停下來之后,這個帶著傷的男子打電話報警,并疏散全車乘客,然后把掛在脖子上的繃帶甩掉,帶著車上的一位年輕小伙子跟他一起把行李箱打開往下卸行李。其間這名男子還攔下了一輛路過的掛著武警牌照的小車,然后和車上的3名武警官兵一起用大巴上的滅火器嘗試滅火。火勢失去控制后,他們幾個是最后撤離現場的人。
楊雪東后來才知道,這個帶傷的中年男子在深圳的一個派出所工作,而且是負責消防工作的。
事情過去了一個多星期以后,8月20日晚上,深圳龍崗公安分局寶崗派出所教導員鄧漢明接待了一個久違的老朋友。鄧漢明早年在南澳派出所一起共事過的一個名叫吳和平的治安員忽然來訪,并且帶給了他一個讓他大吃一驚的消息:寶崗派出所有一個正在家里養傷的輔警不久前在老家干了一件大事情。
8月25日,經過多方調查核實,龍崗公安分局最終確認,寶崗派出所社區消防員程紅偉在回家養傷返深途中,及時發現火情,指揮全車乘客安全轉移,帶傷奮勇參加滅火戰斗,避免了一起重大安全事故。
事故現場
龍崗社區消防員挽救24條生命
程紅偉是深圳市龍崗公安分局寶崗派出所的一名社區消防員,7月26日,他因不慎踩空樓梯致左手小臂骨折,回老家河南省平頂山市魯山縣休養。事發前,一向習慣坐火車往返的程紅偉突發奇想,決定坐一次大巴回深圳,看看公路上的風景。
8月11日上午11時左右,左手還纏著繃帶的程紅偉坐上大巴從河南魯山出發,向深圳方向駛去。炎炎夏日,正值中午,車上的乘客大多都昏昏欲睡,程紅偉扯著大嗓門給朋友打電話,惹得坐在他前排的乘客沈艷紅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他幾眼。突然,程紅偉發現大巴走道上冒起了一股細煙,煙霧升起過程中還伴隨著一股焦臭味。
“冒煙了!”程紅偉焦急地站起來喊。正在打盹的乘客們對程紅偉的舉動并不在意,當時坐在后排的乘客程艷洲回憶起當時的情況,直言“聽到了,但是懶得睜開眼睛”。一位女乘客低頭看了一下冒煙的地方,發現有一個小孩子的鞋子,便對程紅偉說:“是不是煙頭把小孩子的鞋子燒著了?”程紅偉踢開冒煙處小孩的鞋子,發現煙霧是從車廂底部縫隙里冒出來的。
“冒煙了!”程紅偉一邊喊一邊沖到司機跟前:“快停車!”司機一聽,趕緊把車停到路邊,此時大巴距離高速入口不過幾百米。“大哥,怎么辦?”司機楊雪東傻了眼。“這車是柴油車還是汽油車?”程紅偉冷靜地問。得知是柴油車后,基于多年的工作經驗,程紅偉充當了臨時指揮員的角色:“快讓乘客撤離,柴油車沒那么快燒起來!”
車上的乘客以老人婦女和小孩居多,年輕男性不超過6個。乘客吳燕歌回憶,當時她與7歲的兒子坐在第一排,乘客疏散時車上的煙霧已經逐漸變大,她原以為是輪胎著火。“我下車時車上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又帶著兒子,走的時候頭也沒敢回。”吳燕歌心有余悸,她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只記得回頭看時大巴車已經濃煙滾滾,看不到人了。
很多乘客撤離時沒有注意到,一位70多歲的老人正在慌慌張張地解安全帶,但無論如何都解不開。正在指揮疏散的程紅偉發現了這位絕望的老人,他立刻攔住老人準備撤離的女兒和女婿,大聲吼道:“跑那么快干啥?快去扶老人下來!”這對抱著孩子準備逃生的夫婦猛然想起家里的老人還在車上,老人的女兒趕緊返回車上幫助父親解開安全帶,把老人扶了下來。
沈艷紅是第一批跑下車的乘客,跑到一半時,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購房合同等重要文件還在車上。正打算往回跑時,卻發現大巴已經燒起來了,她咬咬牙,放棄了回去的念頭,繼續往安全地帶撤離。
程紅偉(圖中穿白背心者)正在指揮疏散乘客、搬卸行李
疏散了乘客,程紅偉扯下繃帶,開始跟司機楊雪東和程艷洲一起卸行李。在程紅偉的指揮下,3個人把車廂底部的行李卸了一部分,發現冒煙的地方是一個裝著電子產品的紙箱。找到火源后,程艷洲拖著自己燒了一半的行李箱準備撤離,沒想到程紅偉又是一聲大吼:“年輕人跑啥跑!我都沒跑!快過來幫忙!”程艷洲再也不好意思離開,3個人拿起滅火器開始滅火。
滅火過程中,程紅偉發現一輛掛著武警牌照的小車正巧路過,他急忙跑到路中央,伸開雙手把車攔下,請求車上的3名武警幫忙。3名武警官兵當即下車參與救援。然而,火勢并沒有減小,反而越來越大。此時,滅火器的干粉已經用完,無奈之下,程紅偉等人只能撤離到安全地帶。此前,一名武警和程紅偉輪流撥打了119火警電話,11時36分,當地消防官兵抵達現場,11時46分,火勢被控制。11時59分,現場明火被撲滅。
此次事故并未造成人員傷亡,起火原因仍在調查中。
事發后,燒毀車輛所屬的平頂山市運輸公司魯山八公司很快派了另一輛車去到現場,接上心有余悸的乘客們,繼續前往深圳。程紅偉默默跟在人群中,于8月12日晚上9時安全到家。
低調英雄
回深后閉口不提見義勇為
1970年,程紅偉出生在河南省平頂山市魯山縣辛集鄉程東村。程紅偉家境貧寒,沒讀過多少書,年輕時賣過燒餅、當過搬運工、干過裝修,一路輾轉,于2003年來到深圳做生意。2005年,程紅偉加入龍崗公安分局水徑派出所,開始了他長達12年的輔警之路。
12年間,程紅偉先后在南嶺派出所、羅崗派出所工作過。2013年,他來到寶崗派出所,從伏擊隊輔警轉到社區消防員,積累了大量消防經驗。“他很好學,很積極。”寶崗派出所主管消防的薛平副所長介紹說。據了解,寶崗派出所社區消防隊在平時的培訓過程中,十分注重隊員在電器失火、居民樓失火及車輛失火等方面的培訓。在這次事故當中,也正是因為程紅偉及時準確地判斷險情,有條不紊地指揮,才確保了所有乘客安全撤離事故現場。
遇到險情主動搶救,這不僅是程紅偉的工作性質使然,更是他發自內心的善良驅使。程紅偉告訴記者,小時候,他家里條件不好,父親靠走街串巷賣煤油來養家,很難吃上一頓肉。于是,年幼的程紅偉就時不時到村里能吃上肉的人家中蹭飯吃,村里人也從不嫌棄他。父親便教育他,要知恩圖報,吃水不忘挖井人。從那時起,程紅偉便在心中發誓: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村里人。
當上輔警后,程紅偉的生活慢慢安定下來。2005年,月工資只有2000多元的程紅偉回到程東村,花了一萬多元請父老鄉親看了三天大戲。錢花出去了,程紅偉一點兒也不心疼,在他看來,這是對父老鄉親的回報。
在魯山,程紅偉是出了名的好人。程紅偉是平頂山市程氏文化研究會副會長,長期以來,他都用微薄的工資資助村里的重病老人程二花。“我小時候,他(程二花)家里是賣豬肉的,我老到他家吃豬肉,他也沒有嫌棄我,現在是我回報他的時候了。”程紅偉說。得知程二花的困境后,程紅偉專門回了一趟老家,安慰老人不要放棄。不僅如此,當程紅偉得知南陽女碩士程蕾患舌癌的消息后,他便和數位愛心人士發起籌款,短短數天,便募集到23046元。隨后,他和平頂山市程氏文化研究會中的愛心人士,驅車至南陽市南召縣云陽鎮鐵佛寺村程莊組,探望患病女碩士程蕾,并以程氏文化研究會的名義捐贈了善款。
“8·11”事故后,程紅偉回到深圳,閉口不提見義勇為的事情。程紅偉的好友吳和平偶然在微信看到“監控記錄魯山大巴起火現場全過程”的視頻,他驚訝地發現視頻中在現場忙碌的人正是程紅偉。吳和平問程紅偉:“這么大的事情你為什么不說?”程紅偉憨笑著答道:“省得給領導添麻煩!”
巧合的是,寶崗派出所教導員鄧漢明是吳和平早年在南澳派出所當治安員時的老同事,他便專門去了寶崗派出所向鄧漢明告知此事。“我聽到這件事時非常驚訝,自己的隊員做了這么大的好事我們竟然不知道。”鄧漢明說。為弄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鄧漢明急忙找來程紅偉核實情況,就這樣,這個挽救了24個生命的無名英雄才在同事面前慢慢顯露出來。
在事故發生的當天晚上,乘客們為了紀念這次劫后余生,特地建了一個名為“永遠平安開心”的微信群。乘客們在群中得知河南省平頂山市運輸公司魯山八公司要在8月24日當天給程紅偉送錦旗后,也私下相約于同一天到寶崗派出所感謝“救命恩人”。
各方感恩
運輸公司負責人、乘客趕往派出所送錦旗
8月24日,河南省平頂山市運輸公司魯山八公司駐深圳南山汽車站負責人馬彥軍和工作人員馬春曦、湯鐵鎮特地來到龍崗公安分局寶崗派出所,代表平頂山市運輸公司魯山八公司所有員工,向程紅偉獻上有“見義勇為,人民衛士”字樣的錦旗。當時乘坐事發大巴車回深圳的乘客程艷洲、沈艷紅、吳燕歌也專程來為程紅偉獻上錦旗,感謝他及時阻止了一場悲劇的發生,保全了全車乘客的性命。
當時乘坐事發大巴回深圳的乘客和汽運公司代表專程到派出所為程紅偉(左5)獻上錦旗
馬彥軍告訴深晚記者,事發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擔心有沒有人員傷亡。當他得知乘客、司機都被安全疏散時,懸在他心里的“石頭”才終于落了地。但當時他還并不知道,現場有位叫程紅偉的平民英雄幫助大家化險為夷。他還清楚地記得事發當天晚上,他與司機楊雪東打的第一個電話,當他詢問現場的情況時,楊雪東說:“今天幸虧有一位熱心乘客,他發現車子在冒煙,通知我趕緊停車,并積極組織疏散乘客,才萬幸沒有出現人員傷亡的情況。”
據馬彥軍介紹,因為程紅偉現場并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名字和身份,后來,他們輾轉通過查閱魯山汽車站的乘客信息,才最終確認了程紅偉的身份,發現他是龍崗公安分局寶崗派出所的一名社區消防員。
“他不僅救了自己,還搭救了一車人,并且幫我們公司避免了更大的損失,真的很了不起。”馬彥軍感激地說。
“大巴當時就像一艘要沉沒的船,程大哥就像冷靜沉著的船長。”跟程紅偉在事發現場一起疏散乘客的小伙子程艷洲說。程艷洲也是魯山縣人,在深圳做生意,很久沒回家了,這次回老家是探親。他從沒想到自己會乘坐一輛“生死大巴”踏上回深圳的路,更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會參與救援。“我得感謝程大哥當場叫住了我,要不然我也會跟別人一樣離開現場。”程艷洲說,“這對我來說是一次難得的處理突發事件的經歷。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我也會像程大哥一樣挺身而出。”
司機回憶
假如不是程紅偉及時發現險情后果不堪設想
8月24日晚,記者輾轉聯系到當時駕駛事發大巴車的司機楊雪東。據了解,楊雪東是一名有21年駕齡的老司機了,河南省內路線和省外長途路線他都開過,有豐富的駕駛經驗。